圆月像被个牙牙学语的童孩啃了小半,月光澄澈,乌云散开,唐零儿低头看向自己模糊的轮廓。
她不诧异衾思有人钦慕,偶尔在路上连小孩和老人都在打量她。自己也不是刚刚才打量了她一番吗?可是为什么?瑞沁看她时的眼神却叫自己心黯。情人间的目视,她在书缃阁见过太多,也腻味太多,每个人的眼中都有自己的防备,瑞沁的惨淡遭遇更是让她锐利了这份独一无二的视线锋芒,可为什么?她看衾思时的眼光,如同左目是日光,右目是月光,灿烂、低调、深海、朝露、夕阳、桃林、蝴蝶……爱一个人,眼睛藏有全世界。
阿娘说过,我们对真心客人的喜笑颜开,那是喜欢的好感。而……爱上客人那便是失去自我的开始,但同时也获得爱的能力。所以阿娘总说,喜欢一个人可以,但不要爱上他。唐零儿不懂,爱的能力为什么是在练习失去。在她记忆中,她从未对谁有过好感,唯独喜欢安衾思,但是爱……她从来没失去爱,因为她总是不断地追,从看不见安衾思的影子到看见,再到站在她身旁,后来死乞白赖地要她对自己说喜欢,貌似……自己就真的以为这就是爱情。可瑞沁看向衾思的眼神,仿佛有上了年岁的交情。而她和衾思,短短,多久?不过一年而已。衾思呢?她也是这般看向瑞沁的吗?
捏上脖颈口的衣服,唐零儿瑟缩身子,想用衣服将自己困住,悄悄地,眼神仍不自觉瞟向她俩消失的转角。
老早,就唐零儿她们进门那一刻,朱承星就注意到了。他坐在阆苑里的石桌上,一个人静静地翻来覆去想安衾思给他说的话。安衾思知道他家向军机处贩卖武器,她也知道朱苓星的父亲是枢密院的一品大臣,即使朝廷动荡,但老虎离山,余威还在。就算朱家窝藏钦犯,也不会落得个家破人亡的惨景。
朱承星揉了揉心口,掏出安衾思给他的小瓷器药瓶。瓶里的药丸发出清脆响动,可唐零儿仍发愣环住她自己的腿,坐在走廊边的台阶上,空洞洞地看向庭院里的花木。
安衾思说她知道零儿以前喜欢过自己,但因为遭遇过一些事,所以得靠服药遏下惊愕,这种药,有好有坏。坏在会逐渐失去回忆,好在记不得回忆失去。安衾思郑重笑交在他手上,随后一句更使朱苓星不得其解。
安衾思说:“你答应我娶零儿,且得为一生一世只此一位的正妻,如若不愿,我便去衙门,告发你们朱家窝藏朝廷重犯。”
朱承星呆呆盯着瓷瓶,又摆头看几米开外的唐零儿,他开始不懂自己,为什么一个人拿自己梦里都想做的事情威胁他时,他并不如梦里开心。安衾思还说,明日是零儿生辰,零儿说过及笄时想要喜欢的人娶她。他是零儿喜欢的人啊,千真万确,千山万水,从洛阳到青城山,在从青城山到洛阳,他反反复复千万次确定的心意,怎么被安衾思几句话就给说地举步维艰。就连现在,他和零儿只有几米的距离,他们都还未靠近。
只要零儿,她,她望过来,看见我,只要这点,我管她什么安衾思,我就是要娶她唐零儿,只要,只要,零儿,你望过来。朱承星慢慢伸长脖子,也不管伤口还在结疤,使劲朝唐零儿望过去。
斑驳的树影横七倒八,屋檐下的红光笼罩在唐零儿全身,秋风接夏热,吹得她眨了眨眼,耳朵失了聪,听不见药丸轻轻撞瓶的身影。眼前明明没有安衾思,但都出现她的样子。树枝竟也像个人形,唐零儿偷偷给眼睛蓄满力,模仿瑞沁看向衾思时的眼神。瞳孔干涩,盯了良久,间隙闻见一声轻叹,她以为是自己的,便又鼓足劲去学瑞沁的目光。在书缃阁朝姐妹们学了那么多眼帘半张半阖,眼瞳轻移的模样,还学不出瑞沁一分。
朱承星借着红光,看她鼓起脸像盯仇人似地弯眼朝庭院摆出一副要笑要哭的丑乖样,他忍不住跟着笑,又看了看手中的瓶子,脖子缩回,两脚在地面磨动,耳朵却还没听见她的响动。脚步由远及近,踏、踏滑过地面,朱承星似乎都能听见唐零儿拨开树木花丛的飒飒声。他瞪大眼,撑着脖子掉痂的疼痛,甩开足下常坐的僵硬,缓缓抬起头。他对自己说:零儿,你会的,我知道,你会的,你会给我机会,让我娶你的。
腿僵地挪不开步子,唐零儿咬住嘴皮子,两眼晃来晃去四处看,不知怎么还有这心思关注,那人会不会来找她。瑞沁就是因为腿疼就有她来抱,那她呢,她腿疼,进去这么久的她们,衾思会知道瑞沁喜欢……爱,爱她吗?
揉了揉眼,没瞧见一人,唐零儿目光顿住,看左上方庭院中央的石板茶桌旁,有抹白色飘动,像朱承星挂脖子上的药布。
步子先快后缓,脚前跟赶脚后跟丝毫不离。
庭院里凸声荡起:“夫人,夜深风渐寒,切莫着凉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七十一
天潮街阔人星散,洛阳趁夜赶夏热,好大一阵秋雨,敲地买卖走散,街灯五色宣纸皮也给润湿半卷。先前还热热闹闹的长巷终究零零散散,两三行人提衣跨雨直奔街那岸的莺莺粉粉。
雨滴飘进屋檐内,落了几滴在易宣的眼帘上,他抬手揉了揉又唤柳蕴厄朝房角贴进些,见先前从他们身旁走过的那几人,男女相伴共同踏进对面姑娘小姐云集地,他嗅了嗅飘过来的各类胭脂香,再抬头瞧这数不尽的雨丝,忽然想到书缃阁里的姑娘们,不知她们现在作何,世间如此之大,可有她们的栖息地,想到此,易宣不禁为自己以前还蔑视她们唯一的藏身地这一点感到羞愧。
巷子已经落空了,隔岸笙歌递进,中间行人道上商家也渐次合门,易宣瞧雨还未落干净,叫了两声朝那边青楼院若有所思的柳蕴厄便说淋回去。可雨柱成河,淌在石板路上更成小溪流,一落脚,鞋全打湿。易宣连忙抽回脚却不料甩了路过行人一身水,他垂脑正要道歉,就听两个姑娘低低浅笑,地上三双鞋,对方在高一阶的上游,他们在下游的台阶。他的鞋湿地踩出水,对面那四小两大水滴都没沾上。姑娘笑时夹杂他的道歉,中间那人面貌遭两柄油伞给遮住了,穿了一身黑布料,身材挺拔,高阔有致。若不是这三人停下来不走,若不是那男子笑出声,若不是柳蕴厄疑惑地问了句“白公子”,易宣哪能想到之前穿女服还给自己扑粉的白诃是眼前这位,男子?
落座屋内,窗门外倩人影不停飘来飘去,拿水猛灌了一口,连茶香都存了股子药味,易宣忽然有些坐落不安,就他和柳蕴厄单坐着,这般想着想着,就见人夺门而进,原是那两个姑娘换了身衣服又盘了些点心在碟碗里,朝他和柳蕴厄笑道:“白公子叫我二人招待公子,这是我们洛阳上等的甜品,雪山梅,茶食刀切,合意饼,水杏玄饼,两位公子是想先吃哪一个?奴家们好喂你。”
肚子倒是真饿了,易宣瘪了瘪嘴见柳蕴厄熟练地推手谢绝,随意拾了个全透明内嵌红花的圆饼一口塞进肚子里,然后又神思所致瞧了这两位姑娘悄然叹了一口气。他忽然有些不懂怎么比起柳蕴厄,他倒显得局促,便也撑起腰照模照样摆了摆手,也略显无意道:“他呢?”
自领他俩进这洛阳第一天下秀,白诃就不知道跑哪一处去了。
姑娘们皆摇头不知,易宣又随便问了几句,其中一位喜笑的圆眼姑娘说道:“白公子已来半月有余。每日也不做什么,只是同奴家们解乏。我们原本料依白公子的长相言行,许是哪个阔绰外族商的公子,只每日与他聊些唐朝新例,替他叫唤叫唤,驱散驱散朝廷给外族友人的商业重压。”
姑娘见易宣轻扭眉半皱眼,她便抬茶杯给易宣添了新茶:“竟顾说话了,真是忘了本份,白公子做药家生意也是愁云惨淡,对我们姐妹也是笑不留心头,今儿一看了两位公子朋友,他才开怀了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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