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语棠已经惊讶到不会走路了——准确地来说,他是被羊铃拉进走廊里的。面前的少年似乎对这种超自然装置习以为常,念叨着“这个世界是存在魔法的哟”,以略带蹦跳的轻快步伐向走廊尽头走去。
魔法?他一边走一边想着,难道他真的看了太多异世界穿越的小说广告,以至于这种题材已经可以被应用于梦境了?又或者是他曾经匆匆忙忙翻的那几页什么魔幻小说印到了他的脑袋里?还是说什么……
2901——到了。
房间里的陈设相当温馨,任何家具都带些复古的味道。羊铃噼里啪啦地跟自己简述着哪里是哪里;这里可以洗手,这里洗澡,这里可以当吃饭桌子,那里可以看看风景,这个柜子里有旅游指南和魔法日历……
林语棠已然被迷茫冲昏了头脑,变得只会点头了。
“啊——呼!说了那么多林先生也累了吧?等一下哟。”
羊铃从长袍的不知道哪个褶子里面摸出了一只信封递给他。
“这是梦之桥计划给每位选民的月度补贴,林先生。”
还、还有补贴啊?林语棠愕然地接下,里头是薄薄的一叠纸钞。羊铃又叨念了一会儿便出去了,留言是“一定要好好休息哟!”。不得不说,这家伙戏剧性的热情性格真是让他无所适从;以至于羊铃离开后,房间里的安静甚至让他感到更不自在了。
虽然完全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但是看到的一切都很有趣…更何况,再荒诞离奇的梦,要他看,也比现实生活好多了。说起来,羊铃之前跟自己念叨了那么多,似乎还没有解释“选民”究竟是个什么概念来着。
林语棠耸耸肩。这不重要。他忽然感到一阵无来由的疲倦;这可能是因为那终于到来的宁静……他于是仰面倒在床上。清明梦是很费脑子的;所以,也许明天可以找个同学,聊聊自己在校车上睡着之后的奇妙经历……找谁呢?
在睡前一个一个地点同学的名字是很催眠的活儿。林语棠只把名字数了一半,就已昏昏沉沉地闭目睡去。
“林语棠!——林语棠!到站了!”
熟悉的……声音,以及刺骨的温度。林语棠猛地一激灵又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的色调都俨然换了一遍。一如既往的车厢、座椅,和淡淡的汗味;梦醒了。
叫他的人,林语棠习惯叫他沈师傅——是这辆校车的“护车员”。所谓护车员,其实就是随车顺路下班的学校后勤部人员;而护车员的工作,主要有两个;第一个是数上车的人数齐不齐,第二个是管住车上喧闹的学生们。
后者,其实大多数的护车员都没这个雅兴去管,但沈师傅不一样。他是个好安静的人,林语棠是这样想的;甚至对安静的追求到了一种偏执的地步。因此,只要他坐的校车上激发出一点喧哗声,便会被他呵斥着制止;然而这个年纪的少男少女,没有不爱说话的;除了林语棠。所以,可以说沈师傅对这个没什么人喜欢的自己多少带些偏袒了。
所以说……
这校车是停在这里等他下车多久了?林语棠抽了口冷气,猛然抓起包便朝车门奔去。砰——他听到了保温杯落地的声音;但管不了那么多了!
林语棠朝沈师傅道了声谢便狼狈地跳下车去;他不能再慢一秒了,因为他已经听到了车厢里边其他同学不耐烦的叹气声音。迎面而来的冷风让他刚刚苏醒的身躯一阵战栗;十月就已经如此寒冷了么?
也对,淞市的天气总是这般捉摸不定。他慢慢地重新整理了包带,摇摇头赶走残存的、梦境的温暖。
如此神奇的体验,一定得找人说一说才好!只不过他实在是缺乏倾诉对象;同学们都成双成对——唯独自己没什么固定的伙伴,甚至可以说,有时在学校他连十句话都说不上。啊对,其中的五句还得是“老师好”之类的……他已经习惯了吧?这样寂寞的生活?
啊,的确习惯了吧,有时甚至会以这样的孤独来自嘲……如果今晚再梦到那个世界就好了。林语棠这样想着,好荒诞,可是比当下的生活有趣了太多太多。无数等待他探索的新奇,无数的随心所欲,在这个被约束、被注定的现实之中,如绿洲般令濒死的旅者向往。
从校车站走到家是要有一点路的,放在过往,这段不长不短的旅程是他难得的放松时光。他会故意地慢慢走,在路上,他可以尽情地思考——或者,有时候,如果他想的话,他可以什么都不想,就让脑袋空空的。上学好累,在许多段旅途中,这是他唯一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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