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这话没刻意避着,张勋听了,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这张勋本来就长得人高马大,却是一双小眼睛,此刻一沉,看着挺吓人。云韵没在意,一手提布袋子一手拎王大妈:“大妈,咱不是还得抢菜吗,得快点儿。”她迈开步子,却发现自己无法前行,被一道阴影从头罩住。绿荫下,人行道就巴掌宽,张勋又高大,一低头就把她的光线挡住,投下长长的阴影。云韵咬住牙,没说什么,抬眼,瞥了他一眼。“云云,咱们多年同学了,当年我们也是有点过往的,你现在说什么没关系,是不是有点太绝情了啊?”张勋故意压着嗓子,嬉皮笑脸,眼里却没有一点笑意。人迹罕至的偏僻街道上,一老一小,怎么挡得住一个临时起意要威胁人的大男人呢?云韵后背起了一层白毛汗,她出门急,也没带防狼喷雾,现在手头只有手机。王大妈壮着胆子,虎起脸来,冲张勋大声说:“好好的小伙子,给老人让让路不行吗?”张勋毫不在意地看一眼王大妈,似笑非笑:“大妈,没事儿,我就是跟云云说点事。”他转过头来,笑得眼睛都挤到一起,嘴角生硬地往上扯,伸出一只手,试图摸一下云韵的头发。“这么多年,我真的,一直都没忘记你呢,云云。”那只手已经伸到她头顶,云韵一偏头,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可这后退的一步却仿佛开闸的洪水,点燃了那张勋一发不可收拾的某种激情,他开始连珠炮一般不断地往前凑,边凑边用很是肉麻的嗓音深情告白:“云云,你是我心里最纯洁的女人,我真的非常喜欢你,就算你现在还不太喜欢我,但是你给我机会,给我机会让我表现给你看,你一定会爱上我的,再说女人天天抛头露面的总归不是长久之计,我现在月入也上万了,供得起你花销……”云韵恶心得差点当场吐出来,感觉张勋的气息都是臭的,他说的话,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想听。但她也只能一步步往后退却。旁边王大妈看着实在瘆人,拼着不灵便的腿,扑上来一把抓住张勋的胳膊,大喊:“小云你快走!”云韵当然不可能直接跑走,扔下王大妈一个人在这里,也不知道这家伙会对王大妈做出什么事来。就在她犹豫的当口,那张勋厌恶地一甩手,像扔一袋垃圾一样,把头发花白的王大妈甩得踉跄几步,直接坐在了地上。“大妈!”云韵急了,跑过去想把王大妈扶起来,没跑几步,却被高大健壮的身体挡住了。这副身体,可能在一些女孩看来是健壮的,好看的,但现在云韵只觉得恶心又危险。她匆忙刹住脚步,张勋却伸出一只胳膊,搂住了她的后背。恶心的味道越来越近。云韵嘴里的苦味儿越来越重。她眼底开始发涩,想要挣扎,手臂却被牢牢箍住。“云云,我真的很喜欢你,你考虑一下,我们才是天生一对……”一边疯魔般念叨着这些,张勋一边把云韵按进自己怀里,享受地长叹了一口气。云韵猛地挣扎,却没什么章法,被常年健身的张勋轻易化解了。王大妈坐在地上,见此情景,大声哭嚎起来:“杀人啦!强抢民女啦!耍流氓啊!谁来帮帮我们啊……”对面路过寥寥几人,见此情景,皆是飞速逃离现场,谁也不敢搭理一个坐在地上的老人,跟一对闹脾气的小情侣。云韵几乎绝望,哭出声来。“呜……放开我!”张勋反而很享受,用一只手拂过她的秀发,低头在她头顶亲了亲。“你们女生不是都喜欢霸道总裁吗?我觉得我也是,那你喜欢我吗?”云韵感觉到自己兜里手机在狂震,她手臂却被箍住动弹不得,没法理会。地狱一般痛苦。她满身都沾染上了男人的臭味。满嘴都是令人恶心的苦味。她真希望今天自己没有出门。可惜已经晚了。“晕晕!”好像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她被压住的耳朵,根本听不清。但随后,她就被人猛力扯开,阳光一下子刺眼地照进来!“□□妈!”也不知道是谁,声音明明那么好听,却说这样的脏话。云韵被人拽着甩开,小心翼翼地被塞进一个馨香味的车后座里。这时候,她濒临崩溃的精神和五感,才慢慢恢复正常。她抬眼看去,半晌,才意识到自己眼前在发生着什么。齐紫凌……是齐紫凌!齐紫凌穿了一身铆钉皮衣皮裤,脚上是高跟马靴,腿又直又细又长,马靴根部大概有十厘米高,下方是非常粗厚的防水台。为什么云韵对这马靴印象这么深刻?因为她看到的时候,齐紫凌正在用这样一只马靴,狠踹半蹲在地的张勋脑袋!场面太过血腥,没几下,张勋头就破了,额角流下触目惊心的血迹。他似乎太过震惊,一时间忘了还手,终于反应过来时,却发现自己完全被疾风暴雨般的攻击,压得没法动弹。那皮衣女孩好像练过功夫,动作行云流水,打人专打痛处,让他根本没法招架,只能跪倒在地,委顿成一滩死水。齐紫凌又踢又踹,偶尔用肘尖砸,在旁围观的云韵都感受到了那种疼痛,禁不住咬紧牙关。一旁坐在地上被人遗忘的王大妈,发出了一声少女般的嘤咛:“哎哟,现在的小姑娘,真强,真好看啊……”齐紫凌一双狠厉至极的眉眼,终于朝云韵瞥过来。云韵下意识地在座位上坐正,睁大眼睛,对齐紫凌眨了眨眼,尽量扯出一个笑容,以示感谢。齐紫凌最后踹了一脚已成一滩死狗的张勋,转过头来,一步一步朝她走来。那身形逆光,美如天神。云韵眼看着齐紫凌怒气冲冲走来,起初还以为她是愤怒,但都走到车前了,还是一脸怒火中烧的样子。让她不得不小心翼翼起来,一吐舌头,低声问:“你怎么在这里?”齐紫凌眼睛死死盯着云韵,眼神火焰一般燃烧着,从云韵全身上下打量一番。好像被瞬间烧光了衣服,剥光了身体呈现在对方眼前,看得云韵很不自在,缩进车里。齐紫凌这才开口:“你……”她只说了一个字,就发现自己声音异乎寻常的沙哑,嗓子眼因为强忍情绪而疼痛起来。她清了清嗓子,脸色这才慢慢平静。“你出来这么早干嘛?”云韵提了提手上的布袋子:“就……买菜啊。”齐紫凌难以置信地冷哼一声,语气之严峻,让云韵腿一软。“不是,早上才有新鲜的菜,我也没办法,再说这会儿都七点半了,也不早了……”她辩解的话音越来越低,后来干脆消音了。齐紫凌在为自己担心。两个人对视着,彼此都看进对方眼里那个小小的自己,倒影一般,映照在对方清澈干净的瞳孔中。身后不远处,王大妈掏出手机,开始打110。“喂?警察同志吗?哎!警察同志,我被一个小伙子骚扰啦!你说啥?我多大年龄?我多大年龄跟我被骚扰有什么关系呀!就在含光路背巷,你们快过来,不然我老婆子腿要断掉的!”云韵在王大妈掏手机的那一刻,醒过神来,探头想去阻止王大妈。齐紫凌却伸出一只细长的胳膊,拦在车门上,冷淡地抬眼,对她摇了摇头。“报警的话,你可能也要接受调查,没事吗?”“没事,我做的是好事。”齐紫凌脸色依然冷若冰霜,但看她时,眼睛又不由得半眯起来。这样眯起来,就显得她脸庞好像一只表面高冷的猫咪,实际上带着谨慎的关切,在偷看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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