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昭媛已伸出手拉住了畹华,婉声说道:“弟弟,你不要鲁莽。”她向万岁欠一欠身,笑了一下,说道:“万岁,大约是这位柳小姐有些肖像臣妾已逝的妹妹,所以畹华有些激动了。请万岁宽恕。”
万岁颇为玩味,望向青门:“哦?她像你的妹妹?”
崔昭媛双唇轻轻颤了一颤,颔首道:“是。”
就听柳青门澹澹说道:“回禀万岁娘娘,其实人死不能复生,不过徒惹生者牵挂罢了。若贱妾的相貌能稍稍宽慰娘娘思妹之心,也是贱妾的荣幸。只是贱妾寒微,实在不敢妄攀娘娘凤仪。”
她明里暗里都是警告崔白苏的意思,崔白苏入宫已经年,哪里会不明白她的意思,遂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说的很是。”
万岁扬一扬眉梢,说道:“青门啊,你这次进宫,是有什么话要对朕说么?”
“是。”柳青门再次拜了下去,“妾身想求陛下一个恩典。”
当晚回府,柳青门沐浴更衣斋戒,次日一早,搬入玄通和尚居住的浮图舍。浮图舍本名翠华堂,启轩窗能见山之苍翠,闭朱门有华凤四折冻石屏风。自玄通和尚入住之后,柳青门命人将那冻石屏风移了出来,换上一尊人高的玉石佛像。
柳青门莲步缓入浮图舍,取檀香三柱点燃,插入佛像前的香炉里,她合十双掌在蒲团上礼佛三拜,起身从平安提着的竹篮里取出新折莲花供于莲台上,这才转身向玄通和尚淡淡说道:“阿弥陀佛,大师一向可好?可住得习惯?”
玄通和尚还以浅浅一礼:“阿弥陀佛,出家之人不论好与不好。”
柳青门莞尔一笑,请他在席上坐,自己亦坐了,说道:“未曾征得大师的俯允,我自作主张搬来了大师同住,大师还请不要见怪啊!”
玄通念一声佛号,说道:“昨日晚上贫僧业已接到了万岁的旨意,既然是万岁的意思,贫僧自然也不好推脱了。女施主还请自便就是了。”
柳青门颇为俏皮活泼的一笑,毫不遮掩道:“万岁的那道恩典,可是我亲自去求的呢!大师修行繁重,大概是忘了,你和我之间还有一道赌约呢!若不请万岁下旨,大师日日的避着我,一个月后,大师这赌局未免也赢得太轻巧了些!”
玄通合十双掌,说道:“阿弥陀佛,出家人哪来的什么赌约不赌约呢?赌约是女施主和杨施主立的,和老衲倒不是很相干了。”
“嗳!大师这话就说不通了。既不和大师相关,大师为什么要来蹚这趟浑水?”柳青门将手腕上的一串红玛瑙珠子顺着雪白的手腕往上推了一推,婉声一笑,“我疑惑得很,还想请大师为我解惑呢!”
玄通念一声佛,声音澹澹的,也无甚喜怒哀乐,说道:“老衲之所以答应杨大人的嘱托,其实与杨大人无甚关系,倒是为了女施主你。”
“我?”柳青门哂笑道,“我哪里有这样大的脸面?”
“恕老衲直言,佛法上云众生平等,女施主和其他人都是一样的。”玄通和尚端然入定,“老衲不过是想尽绵薄之力,度化女施主皈依我佛罢了。阿弥陀佛!如此善哉善哉!”
柳青门缓缓望着那供奉的三柱檀香燃尽了,苦涩一笑,淡淡说道:“大师佛法说的挺好,只是野心未免太大了些。我虽身处风尘,却亦甘之西方宝境了。大师又何必煞费苦心来度化我?”
玄通似若不闻,定定地念他的佛经。
那平缓的佛声似乎使她回到了最初的日子,那时她还年轻,尚且还不知道情字,在寂寥的庵中蹉跎她豆蔻般的岁月,如古井一般无波无澜,泛不起一丁点的涟漪。
然后她遇上了他,在最好的年纪,也是最无知的年纪。
柳青门徘徊至窗下,扣着窗弦,望着窗外青山点翠,轻声问道:“大师,人生因果能说得通c解得明么?”
“不能。”
柳青门哑然失笑:“既然不能,那么大师又想如何度化我?”
玄通和尚说道:“因果轮回犹如一个圆,除非跳出这个界限,否则将会永受因果之苦。老衲是想让女施主明白这一点罢了。”
渐入秋的微风,徐徐从窗口吹了进来,将她身上素色的绸缎吹了起来。
“大师,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柳青门伸出手,迎着光在风中晃了一晃,“若我此生与一个人有情债却未了清,那么是否来生还会遇见他?还会与他痴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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