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陛下?”一向从容淡定的西府谏议一脸困惑,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被反锁在竹枝馆外。
白无忧睡觉相当警觉,早在怀栎敲第一声门时她就一骨碌爬了起来,侧耳细听着外头的动静,数着影影绰绰的人在外头摇晃。
怀栎叩了叩门环又问一遍,“陛下?我能进来了吗?”
“不准。”白无忧没有办法,只得压着嗓子答了一句。
“今日需要陛下上朝议政,”怀栎说到这儿顿了一下,“还有,奉宫医官现在也在外面。”
“什么?”白无忧大惊。
门外传来怀栎稍显无奈的声音,“王夫侍寝之后,都要验看寝具,这您是知道的。”
白无忧转头,往地上看去。沈雁这时候还无知无觉,睡得正香,一手规规矩矩合在身边,另一手却抓着枕头,整个人都卷在被子里。
小皇帝恶向胆边生。
她一把拎起沈雁的领子大力晃了晃:“别睡了!”
“嗯……哈?”沈雁张嘴打了个大哈欠,一手下意识地越过白无忧的手腕去揉自己的眼睛,一对异色双瞳在半睡半醒的困倦中,水光潋滟,尤显秀丽,宛如两颗玉髓落在他瞳子里。
这家伙还睡出了口水!白无忧吓得急忙松开了手,沈雁一屁股跌回长毛地毯上,这一回彻底摔醒了,扬起脸看着他,没弄明白皇帝陛下为什么心血来潮从床上跑下来,就为了摔他一个屁股墩,委屈坏了。
“陛下……?”他一出声,白无忧直对他使眼色,他赶紧乖乖闭嘴。
怀栎仍在敲门。
白无忧盯着他,眼神转也不转。终于,她拿过身旁的佩刀,重新拎起了沈雁的衣襟,特意避开了被口水打湿的那部分。
陛下终于决定要杀他了?沈雁连连后退,皇帝陛下抢上来几步,跟他脸贴着脸,趁小公子被美色所迷的那瞬间,用刀尖一刀挑开了他的领口,皇家神兵果然锋利无匹,那件昨晚无论如何没被脱下的衣服,直接委顿在地。
沈雁光着上身,跟白无忧面面相觑。后者在手里掂了掂刀子,又盯住了他的裤子。沈雁愣了一会儿,声音发抖地说,
“陛,陛下……你可一定要看准了再割啊。”
白无忧未及答话,门外那个清澈温柔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陛下?我要进来了。”她向后瞟了一眼内室——床上干干净净,当然,只有她一个人睡过——当机立断地扔了手里的刀,一边喊着,“先不准进!”一边越过沈雁,开妆匣取出一个琉璃瓶。
盖子甚紧,急切不能打开,沈雁眼睁睁看着白无忧将那价值百金的朱红琉璃小瓶“砰”一声在桌角磕掉了脑袋,又转身进屋,把里头白色的凝露胡乱洒在床上,把床铺全都翻烂。
沈雁发愣地瞧着,没明白她在干什么。
怀栎却在听见“砰”声之后明显顿了一下,“怎么了,陛下?”
地上只有个红琉璃马头滴溜溜转圈。
白无忧把碎掉的琉璃瓶扔到床底下,随意用床单擦了擦手,声音回复镇静,“可以了,进来吧。”
怀栎优雅地推门走进,自他身后一对医官、一对杂役侍女,还有一对捧着朝服和净水的锦衣侍女按顺序进来。怀栎先对医官点了点头,两人受命,直接进入内堂去验看寝具,杂役侍女拖出一个银盆架来,捧着水盆的侍女将光洁的铜盆架好。
白无忧擦了脸往妆台前一坐,一脚踩着椅子秤,让侍女给她挽发,镜子里映出她纤细精巧的锁骨,和托在下巴上雪白的一寸手腕,嘴唇过薄让她的美貌显得多少有些不近人情,少女的圆眼睛又恰到好处地削减了这种刻薄。
怀栎看着没穿上衣站在屋子中间,一脸迷惑的沈小公子,感受到他的目光,那异色双瞳便向他转过来,沈雁双肩一抖,打了个在门口都能听见的大喷嚏。
怀栎轻声叹了口气,吩咐侍女自隔壁引风馆取件外衣,因为屋里都是内宫捧奉的侍女,不便伸手碰沈雁,怀栎接了外衣,又给他亲自披在肩上。
侍女用梳子轻轻刮过白无忧的头皮,挽起一头青丝,小皇帝像只猫似地眯起了眼睛,她将手臂搁在椅背上,有心无意地问侍立一旁的怀栎,
“御王兄,这回四省参议都到了?”
“回陛下,燕方,守江,附佘三省参议都到了,楚庭参议吴梦山照例没到,仍是他妹妹吴灵素代为进宫。”
“这也罢了,他妹妹也得,这些年来进宫,都没什么错处。”白无忧闲闲地答应一声,又问,
“上回从燕方征兵,这回该轮到守江,守江叶氏有没有什么说的?”
“他是无可无不可的人,昨夜我去外廷,到他下榻的庆馆私谈,他没有什么好说的,但要新近攻取的伯蓝两城驻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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