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来人是谁,却不知来人突然造访所谓何意……心中隐隐预感不安。尤记得,二十万年前,伏魅离世之前对她的千叮万嘱:远离天界,他许会找上你,永远不要答应他的要求,任何要求!他——便是伏魅的丈夫,此刻朝自己走来的男子,帝纪!扶潼不明白师父为何要她提防帝纪,临走前师父交代的话语几分急促不安,眼神中更是透露着失望和悲痛。“扶潼”沉厚声色,如这山顶的低啸风雪声,即刻打断她久远的思绪。帝纪已走到她面前两丈远,像久日未见的老友般,寒暄一句:“许久不见了。”他依旧如二十万年前那般丰采俊朗,一双剑眉飞扬出几分威严。而她已是暮景残光的枯杨之色。“见过帝君。”扶潼恭敬行了礼,眼中无几多波动。帝纪又跨前几步,始终一抹温和善笑:“我有一事相求,还望你能协助与我。”果然师父预知无误,他终有一天会来找来。扶潼面露几分为难,含蓄道:“帝君垂爱,扶潼莫不感激。但我如今已是垂暮之年,法术大不如从前,只等某日静赏月色之时,弭于天地。恐怕是力不从心了。”帝纪双眼似探究,看穿一切般,笑了笑:“往日你对我可不会这般警惕提防,可是你师父同你交代了什么?”扶潼一愕,随即淡道:“帝君说笑了。师父与您伉俪情深,夫妻恩爱,又怎会对我说出要提防帝君这等无稽之言。”“伉俪情深……”帝纪似将话含在口中般呢喃,略自嘲地似笑非笑。捕捉到他眼中转瞬而过的痛色,扶潼不免疑惑,他们夫妻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明明在她印象中,两人恩爱有加,琴瑟调和。仿佛一夜之间,便是同床异梦。她更有些好奇,他此番找来,究竟所谓何事?便问:“不如帝君说说,要我协助何事,我斟酌下是否有能力助帝君之力。”帝纪一刹恢复笑意:“身为她的亲传弟子,没有人比你更适合解除八重幻梦术。”扶潼心惊,顷刻敛下情绪,状若不解地问:“帝君何以说起师父禁止的幻术?且八重幻梦术只有师父会施展,莫非谁中了此术?”帝纪道:“拂墨之妻。”“拂墨之妻?!”扶潼讶然道:“师父若真对其施展这术,必有她的考量,帝君又为何非要横加干涉,解除这术?”帝纪眼中划过厉色,嘴角仍扬着微笑:“你无需过问这些,只需帮我解除她身上的幻术即可。”扶潼委婉拒绝:“且不说如今我年老体衰,修为锐减。饶是鼎盛时期,我对师父的这等强大幻术也是束手无策,且解除这等幻术等同耗尽我的修为,性命许也难保。难助帝君之力,还望帝君体谅。”“性命难保吗?”帝纪顿了顿,笑意忽狠,眼中善意不再。他伸手一探,扶潼身子防不胜防被他力量吸去,脖子刹那掐在他掌中。“你方才不是说暮色之年只等弭于天地吗?既然如此,豁出命解除这个幻术,你也算是死得其所,临死前为我效了一份力。”扶潼惊惧地直视他显露的冷漠和阴鸷,这才是帝纪的真面目?曾经那个温善和蔼的帝君统统是假象?她恍然明白师父最后要警惕他的缘由,许是连师父也不曾真正了解过枕边人。“倘若你随我离开,这阳虚山的几千族人”帝纪话只道一半,已是最致命的威胁。扶潼骇得瞳眸一缩,故人不复存在,何曾料物是人非。他像是另一个人,不折手段地达到自己目的,竟曾被奉为天帝!“你心生恶念,天道尽知。你若手上沾满鲜血,必受天道惩罚。善恶有报,乾坤轮回,帝君何不一心从善!”“呵!”他口吻轻蔑至极:“何为善?何又为恶?不过以你偏见定之。吾之志愿,又岂是尔等凡辈能明白?这世间,早该有新的秩序来统一,天界安逸不求上进,人界纵恶扬奸,仙界为图修为而自相残害。三界早已败乱其内,腐朽不堪。”帝纪掌心忽然收拢,钳得她喘不过气来。眼中杀意顿现:“你若愿意同低劣之人同流合污,我便费力送你一程!”扶潼憋得胸闷气短,几乎窒息,她猛然睁开眼,喘着大气。此时此刻,自己正躺在床上,窗外天光即亮未亮,正是破晓。呼啸的风雪仍在肆虐,刮得门窗哐哐作响。仿佛映照她内心的惶惶不安。她做了个梦,这却又不仅仅是个梦。女巫一族有预知能力,尤其是事关己身重大安危之事,会在梦中预感。这是即将发生的事,但预感之事无法避免,任凭她如何规避,梦里的事最终会发生,属于命定预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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