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门先是下意识往回一撤,见林崇谨面色不虞,讪讪一笑,往回递了一递,说道:“不是什么要紧事,是姐姐给我寄的信。”
林崇谨便点一点头,问道:“是出什么事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一是教坊的事情,万岁要举办大宴了——唉,说起来黄河决堤不过刚刚过去三个月,就要兴师动众的大宴宾客了。”柳青门叹了一口,摇一摇头,“实在叫我心里难受,嘴上却又不好说。”
林琰叹道:“帝王的兴致,臣子又能说些什么呢?”
柳青门思忖道:“教坊点卯,我不好不去,而且我是跟着容九出来的,前几日收到他的信,他已经启程回去了,我再无留在这里的道理了”
她抬眼望一望林崇谨,悲从中来,垂泪道:“只是舍不得三郎一人罢了!”
“我亦舍不得你啊!”林琰捏一捏她的手,来回徘徊了一番,终是下定了决心一般,从岸上翻出一份文书,吹了一吹上面落的细尘,交到柳青门手上,避开她的目光,说道,“也好,我正好有事瞒着你。”
柳青门心中咯噔一下,接过文书翻开起来。
那文书上乃是调兵西征的御令。
柳青门半是猜到了,半是不相信,怔怔望了半晌,又将文书合上,随手搁在一旁,侧过身去,淡淡说道:“我没看明白。”
林琰便伸手去够那文书,谁知柳青门余光扫见他的动作,便将文书飞快一抽,攥在手里许久,冷了声音问他:“你收这个做什么?想做什么?”
林琰淡淡一笑,说道:“你都猜到了,何必我再多说呢?”
柳青门倏然转过身,咬牙瞪着他,道:“你这个狠心短命的”满腔伤心涌了上来,她呜咽一声,伏在林琰的肩头哭了起来。
林琰知道她是舍不得自己,遂伸手搂了她,张开五指,顺着她的长发慢慢地往下梳理,笑一笑,哄她道:“等这次打完仗,你等我凯旋回来。我一定立个头等的军功,以后只守着你一个人,再不问这世间俗事了。你说,好么?”
柳青门把这话在心底滚了一遭,哭得更汹了:“你这骗子!又骗人!”
她何尝不知道,有这一次,他就能去第二次c第三次,沙场不似别处,刀枪无眼,多少铁骨铮铮的男儿好汉意气风发的去了,到头来只落得个马革裹尸的结局?
林琰耐心在她背上抚了一阵子,笑道:“别哭了,你哭得我的心都碎了,你都不知道!你这次回去,要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
他松开她,解开衣襟,从内取出一枚玉佩。
林琰将玉佩从脖子上取了下来,托在手上定定望了片刻,将它挂入了柳青门的脖子上,掖进她的里衣里,笑道:“这是我从一落地就戴着的,给你了,就像我一直在你身边一样。我礼佛的时候,都戴着它的,菩萨会保佑你的。”
那玉佩带着他温暖的体温,落在柳青门冰凉的肌肤上,令她倍加欲哭了。
林琰望着她滚滚落下的泪,轻叹一声,揩去她面上纵横肆意的泪水,说道:“青门,别哭了,今天早点睡,明天一早我带你去看日出好么?”
柳青门哽咽一声,说不出话来,便低头往他怀里一滚,无声的把一腔离别泪全发泄在他的衣服上了。
林琰心里一阵酸痛,可他男子汉大丈夫,若是跟着她一起哭,岂不更加难解了?
他一弯腰,打横将她抱了起来。
柳青门勾着他的脖子,哭得不能自已,边落泪边打他,忍不住地骂:“你这个狠心的,你这个薄情的郎!你,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还怎么活?我真恨你,真恨你!”
林琰小心翼翼将她在床上放了,撑在她的两边,望着她发誓道:“我答应你,一定活着回去,一定不会逞强好胜的,好么?”
柳青门侧过脸去,泪水很快就湿透了枕头:“你这个骗子,我可怎么就会”
林琰紧紧挨着她躺了,将她搂在怀里,使劲抱着,晃一晃笑道:“是啊,我就是个骗子,谁叫你就喜欢上了呢?”
柳青门赌气踹他,使劲踹了两下却没能把他踹下床,狠狠咬了咬牙,转身扑进了他的怀中。
次日到底没能看成日出,窗外下着细细斜斜的雨,林崇谨和柳青门都起迟了,靠在床头一同望着窗外的雨。
雨声点点,催人心碎。
柳青门微微坐起身,在林琰的胸口枕了,将他的发在手指将把玩着。昨晚她哭得太狠了,此刻眼睛又酸又痛,那雨落在眼中,便越发难以排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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