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掌柜急得满头大汗:“赵公公,请务必相信敝号,小人这就传唤总堂的大夫前来,不出半日,便会有这癔症的腹案。”
他刚一说完,便有个苍老的声音反驳道:“胡说八道,这不是癔症,这是中毒。”
三人望去,只见崇山正绕着那疯子来回查看,还时不时在他身上嗅来嗅去,颇为怪异。
马掌柜挨了这一怼,不悦道:“你是哪里来的外客,我灵芝堂是炀陵最大的药号,堂中的名医可是御医的备选,你可不要信口开河!”
崇山啧了一声,道:“那老头不是才说过,御医也没办法吗?那看来你们这儿的大夫还不如御医,连中毒和癔症都分不清楚。”
“你!”
赵公公听他这么一说,沉吟片刻,想到司文乃是平时伺候季沧亭的,倘若他是中毒,那季沧亭岂不是……
他立时站起来,道:“马掌柜,可否让这位大夫为我儿一试?”
“赵公公,此人来路不明,如何使得?”
小吏见机得紧,忙道:“马老板,就让这位崇山大夫试试吧,他可是从夔州那闹瘟疫的地方来的,文牒上有地方主簿的表功呢。”
马掌柜哑然,见赵公公坚持,不得不让出一处房间让崇山施为。
初至炀陵第一诊,崇山活动了一下筋骨,见那疯子闹腾不休,当即从随身虫龙里倒出一只怪虫,往他脖子上一刺,对方立时安睡下来,再用银针探穴,手法行云流水,让后面的赵公公颇为讶异。
未几,一番诊断下来,崇山笃定道:“这毒下得妙,悬命八蛊里竟只有食香虫略有一点反应。”
赵公公稳定心绪,道:“神医,可否能为老朽解释?”
崇山捋了一把乱七八糟的山羊胡,道:“老夫本以为你这义子疯癫是因为吸寒食散之类的瘾物,几番试验下来,才断定出他不是服散,而是中了一种能迷人心神的幻香,他是不是时常梦魇?”
赵公公心中一跳,道:“确有此事,在司文之前,也有内监时常梦魇,是以掌墨太监一职时常轮换,不瞒神医,宫中常有流言,说陛下战场血戮之气太重,凡人莫能承受,是以才会有此梦魇。”
崇山道:“便是我们蛊医一脉,也没有这么玄乎的说法,他的症状,和我在北方游历时见过的一种名为‘红云香’的东西略有相似之处。此物本是一种菌菇,生长在竹林之中,晒干晾制后隐约带有竹香,其性本无毒性,但人若长期食用或吸闻,便容易在睡梦间血气上涌,看到一团团红雾,是以得名。”
“既非毒物,那何以会致人疯癫?”
“这还用问?”崇山不以为然道,“夜夜入梦都是一团血雾在眼前徘徊,便是个五大三粗的壮汉,也会怀疑自己撞鬼了,长期下来可不就是吓疯了?”
赵公公握紧了拐杖,季沧亭宫中的一切由他打点,一应饮食汤药,皆记录在案,倘若真有人在饮食里下毒,而且是如崇山所说的长期下毒,他不可能毫无察觉。
“神医,老朽尚有一问,这红云姑是否因人而异?老朽尚有一个……义女,平日里也和司文做一样的活计,为何她便没有这般疯癫症侯,只是偶尔疲累昏迷?”
崇山摇头道:“红云香并不是毒物,并不会被体质所排斥,女子大多血气有亏,吸服此香,作用要比男子更大一些。你说的这种情形,老夫不能说绝对没有,只是少之又少。倘若真有人丝毫不受影响,那多半只能说明此人心志之坚超乎常人,方不会表露出来。”
“那这红云香,可有解药?”
“刚刚老夫便说过了,红云香并非毒物,像是你这义子这番情形,远离红云香,休养个十天半个月,多睡少思,便没事了。”
深吸一口气,一抹忧色涌上眉间,赵公公撑起身子,向崇山叉手一拜:“今日能得见神医指点,乃承天之幸,还望神医能在炀陵多盘桓些时日,一应酬劳花用,老朽稍后便会遣人送来。”
“稍等,老夫有一问,刚刚听那小吏说,你……您老人家,是大越皇帝身边的近侍是吧?”崇山搓搓手,得到对方疑问的眼神,忙翻了翻药箱,爱惜地捧出一只玉匣,道,“这是我苗寨至宝,世上只得三只,虽然你们大越地大物博可能看不上,但此物救命,还盼您能代我转交给皇帝。”
“这……”未经检验,赵公公自然不敢随便将陌生物事带到季沧亭身边,只得致歉道,“抱歉,非是老朽不相信神医,陛下龙体事关社稷,民间物件,非贡品不得面圣,今日事急,他日若有机会,自当为神医引见。”
他说完,便匆匆告辞而去,留下崇山一脸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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