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到了最后,乔玉的喉咙哽咽,快要说不出言语来,这是他浑身上下最为珍贵的东西之一,还有一件是太子在六年前除夕那天送给他的佛珠串,两样东西同样重要,日日夜夜相伴,就像是他身上的两块肉一般。无论舍了哪个,都得痛上许久,且伤口不得痊愈。荀太医终于满意地笑了笑,他仔细掂量了这块玉佩,收进了怀里,问道:&ldo;太清宫我是进不去的,望闻问切,我也只能从你这里问问他的症状,琢磨着下药,即使这样,你也愿意将这块祖母的玉佩赔给我?&rdo;乔玉没有片刻的犹豫,点了点头,一点一点将景砚从昨夜到今早的症状,说给了荀太医听。荀太医虽然贪财,但医术着实高超,平常大夫听了症状,顶多能诊断出一个热伤风,他却沉思了许久才道:&ldo;我听着症状,倒不似热伤风,像是冷风入体,伤了心肺所致。这病来得迅疾猛烈,且越病越重,若是不及时治疗,最后伤着了的心肺便再养不回来,得留了病根,体虚一辈子的。&rdo;乔玉听得心惊胆战,得倚靠着门才能继续撑下去,荀太医抓了两幅药,若是回去后,景砚不咳嗽,就吃热伤风的那贴药。但要是咳嗽得厉害,大约就是伤了心肺,得煎另一副药。他盼着回去景砚别咳嗽,只是平常的热伤风。到了太清宫门前时,天色已经太晚了,早过了平常的时候。以前乔玉在外头玩闹,还有称心当做借口,门前的侍卫也不敢拿他怎么样,可现在称心去了南疆,乔玉就像是个被剥了刺的刺猬,什么防护都没有。新来的侍卫很有些看不起乔玉,又想要显摆自己的威风,好不容易捉住了乔玉的把柄,拿着宫中的规矩说事,要打乔玉板子。另一个侍卫是原先同陆昭一起的那个,待乔玉很是心软,可却是没什么权柄,脾性又软弱,最后劝了半天,将板子改成了抽小腿。乔玉没有抵抗,也不敢,生怕被查出来身上藏着的药包,自己卷着裤腿,被折了的柳树枝抽得发抖,连站都站不住。他不敢看自己的小腿抽成了什么模样,直到走进了太清宫,才终于支撑不住,整个人往下一倒,眼泪沾湿了身前的一小片地方。恍惚天幕低垂,乌云密布,是冷硬的铁灰色。乔玉跪在那里栽到的那一处,仰着头,透过繁密的树梢,假装望了望天色,其实是为了不让眼泪掉出来。他现在连跪都不太跪的住,疼得发抖,需得用掌心撑着地面,才能勉强直起身体。他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却不敢再耽搁下去,去景砚平日里烧水的地方生火。乔玉从没做过这些活,加上昨日才下了雨,柴火浸了雨水,比平常格外难烧一些。跪在地上忙了好半天,连掌心都被扎了几个小口子,才勉强将火升了起来。等着水开的功夫,乔玉去看了景砚,对着他的病情,才好知道煎哪一味药。他还没走进寝宫,就听到里头传来剧烈的咳嗽声,像是要把心肺都咳出来一样。乔玉本来是扶着墙壁慢慢朝里头挪的,可里头的动静却让他连墙都扶不住了,也不顾上受伤的腿,冲了进去。景砚病的越发严重,他的症状就如同荀太医所言,发热,体寒,咳嗽不止。因为治疗心肺的那一贴药十分繁杂珍贵,熬起来也破费功夫,乔玉盯着灶上,仅凭着记忆里荀太医说的话,把这服药熬了出来,盛在小碗里,端进了屋子。乔玉忙了一天,又挨了顿打,再无什么力气,全凭着心里对景砚的依靠撑下去的,他很怕跌了这碗汤药,屋内一片寂静,只有景砚急促的呼吸声,还有偶尔传来的咳嗽。乔玉将汤药放在一边,忍着小腿后面的抽痛,伏在床上,小心地拍着景砚的后背,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说哄人的话,一点点地讲给太子听。其实那些话景砚都听不见,是乔玉用来哄自己的,让自己不用担心,不用害怕,太子会好的。可惜了,大约因为那些话不是景砚说给乔玉听的,用处并不大,乔玉原先想忍住的,到底不能,大滴大滴的眼泪顺着眼窝往下淌,小声地抽噎着,还要同景砚抱怨,&ldo;我好累,他们都欺负我,打我,腿也好疼,疼得要命,站都站不起来了。你也欺负我,不来哄我,你快哄哄我,不然我要生气了。&rdo;乔玉长大十八岁,依旧很喜欢朝景砚撒娇,想要什么的时候要求着景砚,不想要什么的时候也要求着景砚。只要太子在他的身边,乔玉从未有不能满足的心愿。而别人也没告诉过他,他这么大了,不应该再向旁人撒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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