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给过他机会了,他没有抓住,这是他自投罗网,那就不要怨她了。她就是这么自私。所以如果还有余地,她才不会顾忌所谓的许诺,她定会让他生生世世与她纠缠不休,可是已经没有这个如果了。他因她而死,她也为他死一次。只是她已经尝过失去的痛苦,她不要再让他受一遍,那就让他把她忘了吧,忘了她这个邪魔,忘得一干二净,让一切回到他舞剑的清晨,她不曾来到蓬莱,不曾打断他。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才是他的余生。她会将他的书信燃成灰烬,连同梨花形状的记忆,一起埋葬在若树脚下,她,也会回归若树的怀抱。她终于明白,于河蚌精而言,那颗石头是南荒石也好,北荒石也罢,能不能变成珍珠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了它,她就不再和他们不一样了。有了他,她就不再是独身一个了。迟怿。作者有话要说:标题出自:桂叶双眉久不描,残妆和泪污红绡。长门尽日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谢赠珍珠》【唐】江采萍击空明兮溯流光(番外)夏日炎炎,四下却寂静得过分,不闻水声,不听蝉鸣,连风也不曾过树。迟怿午憩醒来,来到书房,抽出一本书,翻了几页,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迟怿临窗而立,看着庭前的绿树发呆。总是生机勃勃的青帝宫怎么会如此安静?他突然听到“噔噔噔”的声音,转身一看,却见摆在剑架上的谷寒在微微颤抖,周身发出幽幽绿光。迟怿觉得不对劲,走到剑架旁,握住谷寒的剑柄。谁料谷寒一下子挣脱飞了出去,在朗朗白日划过一道流光。迟怿不假思索地追了出去,追上谷寒,握住剑柄,却难控制它。谷寒虽难以驾驭,但只要认准了主人,便会忠心侍候,所以这么多年来,他从没有遇见这样的情况,更不要提这样疯魔的举动了。迟怿握住剑柄不松手,被它带着飞了好远。也不知越过了多少座山,多少条河,天却渐渐暗了。突然穿过一层强大的结界,他却并没有觉得受到多大阻拦。等迟怿着陆,谷寒左右摇摆,挣脱了他的束缚,转瞬融入茫茫夜色中。迟怿并没有急着追上谷寒,环顾四周,想要辨清此为何地。四下一片黑沉沉的,只有远处一棵大树略浮金光。迟怿一步步往那棵大树走去,每一步都带有一种熟悉感,好像他曾经也这样一步一步靠近这棵巨树。他听到清清笛音,悠远绵长,随风飘扬入耳,是熟悉的家中小调,他母亲尤其喜欢。他加快了步子,往夜曲悠扬处而去。一位红衣神女背着他站在树下。她放下了手中的笛子,乐音不再。迟怿以为她发现了他,往里面躲了几分,却见谷寒拖着长长的光尾,在漆黑的夜幕划落,停在她面前。迟怿听见她说:“你回来看我了。”说着,她拿起谷寒,一番舞动。身姿随着剑游走舞动,大红色的裙摆宛如一轮初升的红日,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她舞剑,转过身来,发现了他,猝然停下,险些把剑甩出去。红衣神女站在金光洋溢的神树下,背手持剑,看着他。那一凝视,久违又熟悉的痛感又袭上心头,他连忙捂住胸口。她抿嘴一笑,说:“师兄,你也来了。”每次,胸口那个伤痕开始疼痛,总会伴随而来一股怅然的失落感,还有一些细碎的记忆会像锥子一样扎进记忆的空隙,他要费好大的力气才能在剧痛中抓住模糊的身影。这次,胸口的疼痛愈演愈烈,可是再没有想强行弥补缺失记忆的刺痛。或许是因为他已经找到所缺失的?强忍着胸口愈演愈烈的疼痛,他问:“你是谁?”为什么,叫他师兄?为什么,会他家的曲子?为什么,送他空无一物的木盒?她没有说话。有一只萤火虫从她左手指尖飞出,拖着幽幽绿光,往金光闪闪的大树而去,接着,越来越多的萤火之光从她身体周围散开,飞向巨树。这个季节,怎么会有这么多萤火虫。她的身形慢慢变淡,无力握剑,谷寒脱手,扎入土地。迟怿终于意识到点点流光背后的真相,他无视胸膛处的热痛,奔向她。她的形神具化作点点流光,围在迟怿身边,最后飞向远方。积压在心口的那阵钝痛终于压垮了他,迟怿单膝跪在地上,心中只有一句话,还不曾得到答案:“你到底是谁?”最后一粒幽光也回归若树巨大树冠,他胸口难忍的疼痛也逐渐褪去。他知道,从此以后,他再感受不到这份疼痛,连同胸前的伤痕,全部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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